日本核污水里的合成谬误与公地悲剧

新古典主义经济发展学学者认为，人是自私的、功利的，但更是理性的，因此人类会理性地追求自身功利最大化。在他们看来每个经济发展行主导体，对将来事件的预测也必定是合乎理性的。也就是说，人类努力地以最大限度去猎取他们认为有用的东西，他们理智地进行着这一切，同时进行着这些计算。但问题在于，个体利益的最大化，真能实现他们所描绘的总体利益的最大化？答案可能是否定的。经济发展学里有一个概念叫合成谬误（Fallacy of Composition），这一概念最早是由美国有名经济发展学家、诺贝尔经济发展学奖得主保罗·萨缪尔森提出来的。在由他编著的《经济发展学》一书里，他是这样写的：“由于某一原因而对个体来说是准确的，便据此而认为对总体来说还是对的，这就是合成推理的谬误。”换言之就是：微观上而言是对的东西，在宏观上并不总是对的。

我不了解萨缪尔森这一观点的提出，是否受到英国作家威廉·佛司特·洛伊（William Forster Lloyd）的影响，虽然他们的观点是那么贴近。但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，那就是洛伊在1833年商量人口的一部著作中，所使用的那个经典比喻，深刻地影响了美国科学家加勒特·哈丁（Garret Hardin）。1968年，美国生态学家哈丁在学术期刊《科学》上发表了一篇题为《公地的悲剧》（The Tragedy of the Commons）的评论文章，文章强调的是一种涉及个体利益与公共利益 （Common good）对资源分配有冲突的社会陷阱（Social trap）。哈丁的这篇对后世影响很大的文章，就是在洛伊的比喻上加以延伸而成。

洛伊的故事是，假设有一个向一切人开放的牧场，假如每个人都基于经济发展人假设动身，都谋求自身利益最大化，那么大家都会坚决果断地多养羊，因为收益良好归自己，而草场退化的代价则由大家负担。每一位牧民都这样思考时，“公地悲剧”就上演了——草场延续退化，直到全部人都无法再养羊。也就是说，在这个时候经济发展学家和其他社会学家眼里的理性行为，已经演化为理性的恶行。

其实，这种理性的恶行，并不只是发生于洛伊和哈丁论文所假设的场景里，而是实实在在地发生于人们这个现实世界。有名演化生物学家、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的贾雷德·戴蒙德教授在他的《崩溃：社会如何挑选成败兴亡》一书里曾提到这样一件事情：在蒙大拿，大多数人钓的是鳟鱼，少数人喜欢钓梭子鱼，这是一种会吃其他鱼类的大鱼，但这种鱼并非蒙大拿西部的本土物种。那些喜欢垂钓梭子鱼的人，就偷偷地将梭子鱼放入蒙大拿西部的湖泊和河流里，这对当地的鳟鱼无疑造成极大的威胁。最初阶段，受益者自然是那些喜欢钓梭子鱼的家伙。但随着鳟鱼及其他鱼类的锐减，梭子鱼的食物链渐渐地开端断裂，那些钟情于钓梭子鱼的人也受到了影响，到最终他们也沦落到无鱼可钓的悲剧境地。

但相比于日本就核污水的处理而言，蒙大拿的梭子鱼事件又实在算不得什么。日本福岛核事故已过去10年，但事故产生的大量核污水该如哪里理，一直是个重大难题。这两年，由于福岛第一核电站中核污水储蓄罐马上装满，日本政府屡次提出要将核污水排入大海，但因遭到国内民众及其他各国明显反对，方案几经搁置。而就在4月9日，日本政府再次旧事重提，表达“基础决策”将福岛第一核电站核污水排入大海。据日本NHK报道，针对将日本福岛第一核电站储存的污水排放入海一事，日本政府正在积极“谋划”，最快于4月13日召开的日本政府内阁会议上，做出正式决策。此消息一出，再次引发庞大争议。

假如按照前述的新古典主义经济发展学的逻辑，对日本这一个体而言，将核污水倒入大海，以此来让自身风险最小化，无疑是一种理性决策；但对安宁洋乃至全球而言，这又无疑是一个妥妥的合成谬误下的公地悲剧。

核污水往海里排，危害几何？此前报道曾披露，即便是“过滤”处理后的核污水，也含有氚、碳14、钴60、锶90等难以彻底去除的放射性物质残留。公布资料显示，假如人类延续暴露在氚辐射下，可能会导致细胞死亡、DNA遗传损害。福岛核事故造成放射性物质泄漏，对海洋环境、食品安全和人类健康已经产生了深远的影响，假如再将核污水排入大海，长期影响难以评估。

日本此举，对其多个周边國家乃至全球都形成了重大忧虑。韩国媒体就指出，被污染的海水只需220天就会抵达济州岛，400天后就会到达韩国西海岸。在气候动力学、海洋生态学和生物地球化学、洋底动力与循环等领域，具有全球影响力的德国基尔亥姆霍兹海洋钻研中心 （GEOMAR Helmholtz-Zentrum für Ozeanforschung Kiel）的模拟显示，假如日本将福岛核污水排入大海，韩国、中国将首当其冲受到影响。三年内，辐射则会扩散到整个安宁洋，美国、加拿大、澳大利亚无一幸免。届时，不仅沿海居民会直接受到损害，海洋环境和生物亦会遭到污染，最终对人体造成二次损害。该中心进一步指出，若该计划得以实施，不仅是安宁洋的庞大灾难，这些污水会随着洋流，逐步污染包含大西洋(600558)、印度洋在内的各大洋。到时，全球都将为日本的这一行为付出庞大代价。

（作者系广州学者）